我們從教堂裡走出來的時候,彷彿進入另一個世界和時空,或是,回到原本所在的世界和時間之內。
一家人,主日崇拜完,我們先去了教堂附近的波斯餐館。人生中第一次伊朗菜,十五個人坐成的一整條長桌,小姑姑最有氣勢地坐在主位,帶我們一起謝飯禱告。「最年長的和最年幼的,就是要坐在正對面,」望著爺爺和瑪拉基(我可愛的堂侄林凱凱),小姑姑笑著說。
午餐完,回到外牆整修中的教堂的地下室。女牧師在安放骨灰旁的小禮拜堂內,以陌生卻親切的語氣,用聖經經文鼓勵我們。
在骨灰室裡,我們站成一排。大伯和爸爸,一起把奶奶送進去時,照相與安靜中,有永恆。
或坐或站,爺爺在小木桌旁的停頓,桌上有一隻安靜的玫瑰,以及石板上刻著爺爺奶奶的名字;沒有眼淚,我們有盼望。
早上在NJ,大姑載著我和弟弟去教會送謝卡給教會牧師同工們時,我問,以後要掃墓嗎?大姑說:等你們回來,我們就一起去啊。再前一天,出發去追思禮拜前,我們在家裡的大餐桌旁,笑著說:把奶奶「留在家」裡、我們卻去教會參加她的追思禮拜,真是好奇怪呀。禮拜後,一團人擠在Edison的客廳內「分享」並晚餐,在小姑小姑丈一家回紐約後,我們說:奶奶現在去小姑姑家囉。
孫輩們三種語言四部合聲的祢信實何廣大、小姑和爸爸上台的生平追述與感謝、雖然小失誤但奇異恩典中有奶奶永駐的影片,以及唯一讓我流淚、臨時上台的表舅的見證。牧師在台上,轉述大伯和姑姑們在奶奶離開後的分享,才知道,早在奶奶四十歲時,就吩咐說自己未來的追思會要走低調的歡送路線。「這是有福的確據,」牧師在台上見證;「但媽媽一定不希望我們搞這麼大,」爸爸在最後致謝時這樣說,「她要是在,一定會皺個眉,但又靜靜地在一旁不說話。」台下近三百多人輕輕地笑。
安厝禮拜後,回到小姑姑家。在家門口前,Cindy說她要走了、搭巴士回費城。我們輪流擁抱,我說,妳什麼時候快來台灣,和大姑一起,我們招待你們一起吃好住好;我們手上都各戴著奶奶留下的,一條有一顆心和兩顆星星的手鍊。
下午,硬是要去逛圖書館的地鐵上,我問老弟,你有想過奶奶會知道,她有一天會入藏在紐約美國人的禮拜堂地下室、並且是由講英文的女牧師來主持嗎?弟弟說,爺爺奶奶他們那一代人,很難知道自己最後會到了那裡;我說,我們不是也不知道自己會往哪裡去嗎?弟弟很玄地說,我們可以被記錄和追蹤,但是他們那一代人似乎不大行阿。
家,從來不只是個地方,那是超越時空的連結,一個最美也最好的比喻。直到,天國再臨的那一刻,曾經的,都要成為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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