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鎮

        時間也是一條河，一條流在人們記憶裡的河，一條生命的河。似乎是涓涓細流，悄然無聲，花花亮眼。然而你曉得它是怎麼穿透岩縫滲出地面來的嗎？多少座石壁阻它、壓它、擠它？千迴百轉，不回頭，不停息。懸崖最是無情，把它摔下深淵，粉身碎骨，化成迷濛的霧。在幽深的谷底，它卻重新聚集，重整旗鼓，發出了反叛的吼叫，陡漲了洶湧的氣勢。浪濤地吼聲明確地宣告，它是不可阻擋的。獼猴可以來飲水，麋鹿可以來洗澡，白鶴可以來梳妝，毒蛇可以來遊弋，猛獸可以來鬥毆。人們可以來走排放筏，可以築起高山巨壁似的壩閘截堵它，可以把它化成水蒸氣。這一切，都不能改變它匯流巨川大海的志向。

--第四章  今春民情 芙蓉河啊玉葉溪

        如果說科學、民主是一對孿生姊妹，封建、愚昧則是聖殿佛前的兩位金童玉女。批鬥了二十幾年的資本主義，才明白資本主義比起封建主義來還是個進步；實際上是根深柢固的封建主義批鬥了年紀輕輕的社會主義呢。

--第四章  今春民情 芙蓉河啊玉葉溪

        我(古華)發現，山鎮上的物質生產進展十分緩慢，而人和人的關係則在發生著各種急驟的變幻，人為的變幻。

        簡單地給人物分類，是左的思潮在文義領域派聲出來的一種形而上學觀點，一種習慣勢力，是人物形象概念化、雷同化、公式化的一個重要原因，在某種程度上對社會主義文學創作的繁榮起著阻礙作用。

        文學的真實當然不是給生活拍攝原始圖片，它是經作者思想感情、義樹構思篩選、提煉出來的結晶體。當然，有石文學對於社會生活的真實描寫，是會讓人害羞和痛心的。

--初版後記

        文藝作品，從來都是中共政治鬥爭的工具，而不是這些作品本身真有神麼了不得的問題。……王實味的《野百合花》、丁玲的《三八節有感》……電影《清宮秘史》…電影《武訓傳》….余平伯教授的《紅樓夢研究》…長篇小說《劉志丹》…直至一九六五年冬季，毛澤東藉批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開始了中華民族歷史上一場最大的人為災難──十年文化大革命運動。

--〈小說‧電影‧政治風雲─《芙蓉鎮》面世前後〉

《芙蓉鎮》‧古華‧1981（聯合文學2007）

讀畢於2009.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