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9月5日 星期四

十個詞彙裡的中國

        ○○九年的端午節,一條搞笑的手機短信在中國流行:「新華社北京五月二十八日電:中國科學院成功克隆(Clone,生物複製)毛澤東,各項生理指標均達到其盛年水平。新聞發布後,在全球引起強烈反響,奧巴馬(歐巴馬)立即聲明:美國在三天之內廢除和台灣關係法並撤走在亞洲的一切軍事力量。日本首相於當天下令炸毀靖國神社,並承認釣魚島是中國領土並賠償侵華損失十三萬億美元。歐盟聲明解除對華武器禁售。梅德韋傑夫(俄國第三任總統)簽署公告,稱大興安嶺之北三百萬公里土地屬於中國。蒙古向聯合國遞交聲明,稱蒙中兩國歷來是一個國家。馬英九表示一切聽從大陸安排,併申請到國家文史館當研究員。金正日正式通電六方會談代表,按毛主席指示辦。國內形勢迅速扭轉:二十四小時內縣級以上乾部退繳贓款九百八十萬億元,私營企業主動改制歸公;二千五百萬三陪女一夜之間從良;全國股市一片紅;房價下跌百分之六十;十三億中國人民再次唱起了時代最強音:「東方紅, 太陽升,中國又出了個毛澤東」。
        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變成「中國又出了個毛澤東」,民間的幽默讓這位逝世三十多年的領袖重返人世間,然後全世界為之膽怯,中國的腐敗官僚們更是聞風喪膽,困擾今日中國的歷史問題、外交問題和國內問題通通迎刃而解。 這個狂想曲似的幽默意味著什麼? 是否表達了很多中國人不滿現實的心態? 是否暗示了一些新民族主義者的狂熱? 或者說僅僅只是一個幽默,一個對我們今日生存環境自我嘲笑的幽默? 我想可能都有,甚至意味著更多。
        中國在毛澤東逝世以後的三十多年裡創造了驚人的經濟奇蹟,然而付出的代價更是驚人。    年七月初,南非世界杯結束之前我離開時,約翰內斯堡國際機場的離境免稅店裡插滿了嗚嗚祖拉(一種長約一米的號角),每支售價一百元人民幣左右。 我回國後才知道這些中國製造的出口價只有二元六角人民幣,這個可憐的價格里還包含了環境污染等等問題。 中國浙江的一家企業生產了一千萬支嗚嗚祖拉,可是利潤只有十多萬元人民幣。 一位我尊敬的老者說過這樣的話:中國是付出一百元掙回十元的 GDP 增長模式。 環境的破壞,道德的淪喪,貧富差距拉大,腐敗現象叢生,使今天中國的社會矛盾愈來愈激化。 幾百上千,甚至上萬的群眾衝擊政府機關,砸汽車燒房子這樣的群體性事件層出不窮。
        很多人開始懷念過去的毛澤東時代,我想他們中間的大多數可能只是懷念而已,並非真正想回到那個時代。 對於這些人來說,毛澤東時代雖然生活貧窮而且壓抑人性,可是沒有普遍的和殘酷的生存競爭,只有空洞的階級鬥爭,當時的中國其實沒有階級的存在,所以這樣的鬥爭僅僅停留在口號裡。 那個時代人們節衣縮食平等相處,只要小心翼翼,誰都可以平安度過一生。
        今天的中國完全不一樣了,激烈的競爭和巨大的壓力讓很多中國人的生存像戰爭一樣。在這樣一個社會環境裡,弱肉強食、巧取豪奪和坑蒙拐騙自然流行起來,於是安分守己者常常被淘汰,膽大妄為者常常會成功。價值觀的改變和財富的重新分配造成了社會分化,社會分化帶來了社會衝突,今天的中國已經真正出現了階級和階級鬥爭。
--p.37-39 領袖

        有人我:「三十年的閱讀給了你什?」
        
對這樣問題,如同面對寬廣的大海,我感到自己言以
        
我曾在一篇文章的這樣描述自己的閱讀經歷:「我那些大作品的每一次閱讀,都被它們帶走。我就像是一個膽怯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抓住它的衣角,模仿著它的步伐,在時間裡緩緩走去,那是暖和百感交集的旅程。它們將走,然後又自一人回去。我回之後,才知道它和我在一起了。」
--p.85 閱讀

        幾年前曾經有一位西方記者問我:「你當初為何要放棄富有的牙醫生活,去從事貧窮的寫作?」
        這位西方記者不知道,當時的中國剛剛開始改革開放,仍然是社會主義大鍋飯時期,只要是城鎮的職工,不管從事什麼樣的工作,每個月的薪水都是一樣的。我在文化館工作是一個窮光蛋,做牙醫也是一個窮光蛋。不同的是,牙醫是一個辛苦的窮光蛋,在文化館工作是一個幸福自由的窮光蛋。
        現在我已經擁有二十七年的寫作歷史,我可以說這樣的話了:我熱愛寫作。每個人在其一生里都有無數的慾望和情感不能表達出來,現實環境和個人理智壓制了它們。 可是在寫作的世界裡,這些受到壓制的慾望和情感可以充分錶達出來。 我覺得,寫作有助於一個人的身心健康,可以讓一個人的人生變得完整起來。 或者說,寫作會讓一個人擁有兩條人生道路,一條是現實的,另一條是虛構的。 它們之間的關係就像是健康和疾病一樣,一個強大起來的時候,另一個必然衰落下去。 當我現實的人生道路愈來愈平淡之時,也就意味著我虛構的人生道路愈來愈豐富了。
--p.124-125  寫作

        今天,中國擁有可投資資產達到一千人民以上的高值人群已人。○○九胡潤財告,中富豪人到八十二五千人。八十二五千這個數包括五一千位億萬富豪。胡潤報,中富豪年平均消二百元人民
        此形成巨大差距的是,二六年的候,如果以每年收入只有六百元人民幣計算,中貧窮人口有三千;如果年收入增加到八百元人民,那貧窮人口到一個億到了二○○九年,中貧窮人口有多少?這個數據
        
○○九年二月,我在UBC到中在二○○六年的候年收入只有八百人民貧窮人口高個億候,一位中生站起來說不是衡量幸福的唯一標準
        
位中生的話讓我不寒而慄。因為這不是一人的音,而是今日中一一群人的音。他沉浸在中日益繁的景象不去有超的人生活在以想像的困之中。我想,我真正的悲就在這裡無視貧窮飢餓的存在,比貧窮飢餓還要可怕。
        
我告訴這位中生:們討論的不是幸福的標準,而是一普遍性的社會問題。如果你是一年收入只有八百元人民的人,你說這樣話會令人尊敬。可是,你不是這個人。
--p.185-186  差距




 《十個詞彙裡的中國》‧余華‧(麥田2010)
讀畢於20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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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讀余華是高一公民課和高三午休,兩次的《活著》。當然是電影。
再來是許三觀賣血記,「暴力敘事的合理化」,剛再翻大一講義的黃蠟筆的重點。
然後就是這本了。那次國際書展後,阿娘還帶著新小說《兄弟》回家,爹用睡前的時間讀完直說:苦阿苦阿。但到現在我還沒有讀,倒是《十個詞彙》看得我哈哈大笑。但這些笑是一大齣歷史悲劇,透過作家已經擠不出淚的筆轉化才能成。余華寫他和同學辯魯迅,讓我在床上笑翻。而這是我讀文革作品的開頭,往後的真傳記,怎麼讀都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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