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年的端午節,一條搞笑的手機短信在中國流行:「新華社北京五月二十八日電:中國科學院成功克隆(Clone,生物複製)毛澤東,各項生理指標均達到其盛年水平。新聞發布後,在全球引起強烈反響,奧巴馬(歐巴馬)立即聲明:美國在三天之內廢除和台灣關係法並撤走在亞洲的一切軍事力量。日本首相於當天下令炸毀靖國神社,並承認釣魚島是中國領土並賠償侵華損失十三萬億美元。歐盟聲明解除對華武器禁售。梅德韋傑夫(俄國第三任總統)簽署公告,稱大興安嶺之北三百萬公里土地屬於中國。蒙古向聯合國遞交聲明,稱蒙中兩國歷來是一個國家。馬英九表示一切聽從大陸安排,併申請到國家文史館當研究員。金正日正式通電六方會談代表,按毛主席指示辦。國內形勢迅速扭轉:二十四小時內縣級以上乾部退繳贓款九百八十萬億元,私營企業主動改制歸公;二千五百萬三陪女一夜之間從良;全國股市一片紅;房價下跌百分之六十;十三億中國人民再次唱起了時代最強音:「東方紅, 太陽升,中國又出了個毛澤東」。
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變成「中國又出了個毛澤東」,民間的幽默讓這位逝世三十多年的領袖重返人世間,然後全世界為之膽怯,中國的腐敗官僚們更是聞風喪膽,困擾今日中國的歷史問題、外交問題和國內問題通通迎刃而解。 這個狂想曲似的幽默意味著什麼? 是否表達了很多中國人不滿現實的心態? 是否暗示了一些新民族主義者的狂熱? 或者說僅僅只是一個幽默,一個對我們今日生存環境自我嘲笑的幽默? 我想可能都有,甚至意味著更多。
中國在毛澤東逝世以後的三十多年裡創造了驚人的經濟奇蹟,然而付出的代價更是驚人。 二 ○一 ○ 年七月初,南非世界杯結束之前我離開時,約翰內斯堡國際機場的離境免稅店裡插滿了嗚嗚祖拉(一種長約一米的號角),每支售價一百元人民幣左右。 我回國後才知道這些中國製造的出口價只有二元六角人民幣,這個可憐的價格里還包含了環境污染等等問題。 中國浙江的一家企業生產了一千萬支嗚嗚祖拉,可是利潤只有十多萬元人民幣。 一位我尊敬的老者說過這樣的話:中國是付出一百元掙回十元的 GDP 增長模式。 環境的破壞,道德的淪喪,貧富差距拉大,腐敗現象叢生,使今天中國的社會矛盾愈來愈激化。 幾百上千,甚至上萬的群眾衝擊政府機關,砸汽車燒房子這樣的群體性事件層出不窮。
很多人開始懷念過去的毛澤東時代,我想他們中間的大多數可能只是懷念而已,並非真正想回到那個時代。 對於這些人來說,毛澤東時代雖然生活貧窮而且壓抑人性,可是沒有普遍的和殘酷的生存競爭,只有空洞的階級鬥爭,當時的中國其實沒有階級的存在,所以這樣的鬥爭僅僅停留在口號裡。 那個時代人們節衣縮食平等相處,只要小心翼翼,誰都可以平安度過一生。
今天的中國完全不一樣了,激烈的競爭和巨大的壓力讓很多中國人的生存像戰爭一樣。在這樣一個社會環境裡,弱肉強食、巧取豪奪和坑蒙拐騙自然流行起來,於是安分守己者常常被淘汰,膽大妄為者常常會成功。價值觀的改變和財富的重新分配造成了社會分化,社會分化帶來了社會衝突,今天的中國已經真正出現了階級和階級鬥爭。
--p.37-39
領袖
曾經有人問我:「三十年的閱讀給了你什麼?」
面對這樣的問題,如同面對寬廣的大海,我感到自己無言以對。
我曾經在一篇文章的結尾這樣描述自己的閱讀經歷:「我對那些偉大作品的每一次閱讀,都會被它們帶走。我就像是一個膽怯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抓住它們的衣角,模仿著它們的步伐,在時間的長河裡緩緩走去,那是溫暖和百感交集的旅程。它們將我帶走,然後又讓我獨自一人回去。當我回來之後,才知道它們已經永遠和我在一起了。」
面對這樣的問題,如同面對寬廣的大海,我感到自己無言以對。
我曾經在一篇文章的結尾這樣描述自己的閱讀經歷:「我對那些偉大作品的每一次閱讀,都會被它們帶走。我就像是一個膽怯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抓住它們的衣角,模仿著它們的步伐,在時間的長河裡緩緩走去,那是溫暖和百感交集的旅程。它們將我帶走,然後又讓我獨自一人回去。當我回來之後,才知道它們已經永遠和我在一起了。」
--p.85 閱讀
幾年前曾經有一位西方記者問我:「你當初為何要放棄富有的牙醫生活,去從事貧窮的寫作?」
這位西方記者不知道,當時的中國剛剛開始改革開放,仍然是社會主義大鍋飯時期,只要是城鎮的職工,不管從事什麼樣的工作,每個月的薪水都是一樣的。我在文化館工作是一個窮光蛋,做牙醫也是一個窮光蛋。不同的是,牙醫是一個辛苦的窮光蛋,在文化館工作是一個幸福自由的窮光蛋。
現在我已經擁有二十七年的寫作歷史,我可以說這樣的話了:我熱愛寫作。每個人在其一生里都有無數的慾望和情感不能表達出來,現實環境和個人理智壓制了它們。 可是在寫作的世界裡,這些受到壓制的慾望和情感可以充分錶達出來。 我覺得,寫作有助於一個人的身心健康,可以讓一個人的人生變得完整起來。 或者說,寫作會讓一個人擁有兩條人生道路,一條是現實的,另一條是虛構的。 它們之間的關係就像是健康和疾病一樣,一個強大起來的時候,另一個必然衰落下去。 當我現實的人生道路愈來愈平淡之時,也就意味著我虛構的人生道路愈來愈豐富了。
--p.124-125 寫作
今天,中國擁有可投資資產達到一千萬人民幣以上的高淨值人群已經是數十萬人。根據二○○九胡潤財富報告,中國千萬富豪人數已達到八十二萬五千人。八十二萬五千這個數字還包括五萬一千位億萬富豪。胡潤報告稱,中國富豪年平均消費二百萬元人民幣。
與此形成巨大差距的是,二○○六年的時候,如果以每年收入只有六百元人民幣計算,中國的貧窮人口有三千萬;如果將年收入增加到八百元人民幣,那麼中國的貧窮人口達到一個億。到了二○○九年,中國的貧窮人口會有多少?我無法獲得這個的數據。
二○○九年二月,我在溫哥華UBC演講,說到中國在二○○六年的時候年收入只有八百人民幣的貧窮人口高達一個億的時候,一位中國留學生站起來說:「金錢不是衡量幸福的唯一標準。」
這位中國留學生的話讓我不寒而慄。因為這不是一個人的聲音,而是今日中一國一群人的聲音。他們沉浸在中國日益繁華的景象裡,卻不去關心還有超過一億的人生活在難以想像的貧困之中。我想,我們真正的悲劇也許就在這裡:無視貧窮飢餓的存在,比貧窮飢餓還要可怕。
我告訴這位中國留學生:「我們討論的不是幸福的標準,而是一個普遍性的社會問題。如果你是一個年收入只有八百元人民幣的人,你說這樣的話會令人尊敬。可是,你不是這個人。」
與此形成巨大差距的是,二○○六年的時候,如果以每年收入只有六百元人民幣計算,中國的貧窮人口有三千萬;如果將年收入增加到八百元人民幣,那麼中國的貧窮人口達到一個億。到了二○○九年,中國的貧窮人口會有多少?我無法獲得這個的數據。
二○○九年二月,我在溫哥華UBC演講,說到中國在二○○六年的時候年收入只有八百人民幣的貧窮人口高達一個億的時候,一位中國留學生站起來說:「金錢不是衡量幸福的唯一標準。」
這位中國留學生的話讓我不寒而慄。因為這不是一個人的聲音,而是今日中一國一群人的聲音。他們沉浸在中國日益繁華的景象裡,卻不去關心還有超過一億的人生活在難以想像的貧困之中。我想,我們真正的悲劇也許就在這裡:無視貧窮飢餓的存在,比貧窮飢餓還要可怕。
我告訴這位中國留學生:「我們討論的不是幸福的標準,而是一個普遍性的社會問題。如果你是一個年收入只有八百元人民幣的人,你說這樣的話會令人尊敬。可是,你不是這個人。」
--p.185-186 差距
讀畢於20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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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讀余華是高一公民課和高三午休,兩次的《活著》。當然是電影。
再來是許三觀賣血記,「暴力敘事的合理化」,剛再翻大一講義的黃蠟筆的重點。
然後就是這本了。那次國際書展後,阿娘還帶著新小說《兄弟》回家,爹用睡前的時間讀完直說:苦阿苦阿。但到現在我還沒有讀,倒是《十個詞彙》看得我哈哈大笑。但這些笑是一大齣歷史悲劇,透過作家已經擠不出淚的筆轉化才能成。余華寫他和同學辯魯迅,讓我在床上笑翻。而這是我讀文革作品的開頭,往後的真傳記,怎麼讀都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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