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優勢在於它結合了兩個徹底相反的特色。一方面,它們的客觀性是「與生俱來」(inbuilt)的。然而它們又總是、必然會有一個觀點。
--p.37
(攝影師Sebastiao Salgado的展覽)……有許多尖酸批評是肇自他那些悲慘的肖像照通常都是在極度商業化的環境中展出。然而問題仍出於照片本身,而非展覽方式和展覽環境:這些照片以孤苦無告的蟻民百姓為焦點,卻又把他們打回孤苦無告的原形。值得指出的是,這些孤苦無告之人的姓名在圖片說明中一律從缺。拍攝人物照卻不列出對象的姓名,等於是在有意無意之間與名流文化同流合污,同時助長了對令一種截然不同的攝影口味的貪婪需索:只授與名流姓名,而將其他人貶降為他們的職業、種族與慘況的代表性樣本。薩爾加多的移民群像,把拍於三十九個國家之內的各種不同因由和類型的苦況,全都歸納於這個單一的標題之下。藉題材全球化而把淒惶放大,或許能激使人們多一點「關懷」。但也可能令觀者感到人間的苦難太過碩大無朋,太過無法挽回,太過宏偉壯麗,任何地區性的政治干預都無補於事。以如此龐然的幅度去處理這個題材,突然令人的同情心掙扎踉蹌,變得抽象不實。
--p.92
攝影把一切客體化:把某人或某物轉變成某種可以擁有的物件。而照片是某種煉金術,因為它們被珍視為現實的某種透明觀照。
照片中的事物往往──或感覺上往往──「更好」看。所以照片的功能之一是改善我們平日所見的事象。(因此,一張照片若沒比真人實物好看,人往往感到失望。)美化是攝影機的經典功能,但很容易漂淡我們對圖中事物的道德反應。而醜化,把事物最糟糕的面貌披露,卻有一個更現代化的功用:教化人心,邀請觀者做出反應。因為攝影如要控訴或甚至改變行為,就必須震嚇觀者。
--p.94-95
所有的記憶都是個人的,無法再殖衍而生──會隨著每人的壽命同殞。所謂集體記憶並非一種回憶,而是某種約定:約定這很重要,關係著某宗事件的來龍去脈,並以某些圖片把這故事緊鎖在我們腦海裡。不同的意識型態各自創造了可供佐證的影像檔案庫;代表性的影像綜合了大家認同的重要意念,能挑起意料之中的思想與情感。那些宛如海報的照片──核子試爆的蕈狀雲、金恩博士(Martin Luther King)於華府林肯紀念館前的演說、太空人登月等──相當於視覺版的新聞語萃。它們以如同郵票般坦率直接的方式,紀念著某些重要的歷史時刻;事實上,那些炫耀勝利的(除了核爆之外)照片確實變成了郵票。尤幸,納粹集中營的照片中並無代表作。
--p.99
所謂冷感,所謂情感語道德知覺的痿痺狀態,其實充斥著憤慨與受挫的情緒。若要從人的七情之中挑選最佳之「情」,那顯然不是憐憫。認為影像帶出的悲憫之情,能令──透過電視特寫鏡頭看到的──遠方的受害者與優哉遊哉的觀眾變得天涯若毗鄰起來,根本不切實際,徒然掩蓋了我們與權力之間的切實關係。我們感到憐憫,指的是我們感到自己不是釀造災痛者的幫凶。我們的憐憫宣告了我們的無辜清白,以及我們宛如真切的無能為力感,甚至可以說,不論我們懷抱多少善意,憐憫都是個不恰當,甚或隱含侮辱的反應。把我們對戰燹峰煙、板盪世情中偷生的黎民的憐憫挪開吧!不如去反省為何身處於同一張地圖上,我們如此矜貴,他們如此潦倒──我們可能不願意這樣想像下去吧──這種我貴他賤可能是血肉相連的,因為少數人的優裕可以導致許多人的窮愁困蹇。對這類自省的歷程,那些令人心痛斷腸的照片只能為我們提供最初的激發火花。
--p.117
《旁觀他人之痛苦》‧Regarding
the Pain of Others‧Susan Sontag‧2003(麥田人文2004)
讀畢於2012.07
不知此書和《論攝影》之別?誰人有兩本讀後的比較心得嗎?
最接近經驗:之前看普利茲和偶看The Big Picture。Regarding,太玩味了。
http://www.boston.com/bigpicture/2013/11/typhoon_haiyan.html
回覆刪除海燕,這裡頭卻有不少笑臉